一、分娩量断崖式下跌

2023年5月23日，北京市某幼保健院的产科仅有一人待产。这是一家老牌的二级甲等妇幼保健机构，坐落在一个被老胡同包围着的中式建筑里，产科病房由3个四合院改造而建。

这天，产科副主任王霞刚结束一场妇科手术，她穿过空荡荡的大厅和走廊，来到办公室休息片刻。休息，是她在2016年不敢想的事情。

那一年，产科每个月都会迎来200多名新生儿，最多时有280名左右新生儿。她的法定节假日全部在产科度过，加班成了每天的常态。而如今，产科每月只迎来20名左右新生儿。

“这是一种断崖式的下跌。”王霞从事妇产科工作21年，自2013年调入妇幼保健院妇产科之后，第一次见证分娩量在短期内锐减。

高峰期时，北京市某幼保健院一年的分娩量能达到2000人次左右，到了去年这个数字下降到260人次。

不只是某妇幼保健院，记者联系多家医院产科发现，受生育率下降影响，多地各级医院的产科都在变得安静。

国家统计局的数据显示，2022年末，全国人口为141175万人，比上一年末减少85万人，人口自然增长率为-0.6‰，这是我国人口自1962年以来首次出现负增长。

二、曾经的“一号难求”

产科的床位是渐渐空出来的。

先是大厅里加的六张床被陆续撤走，随后病房由八人间改成两人间。接着，两排病房往往只有一排会被使用。再然后，两人间也开始住不满了，现在产科38张病床空着大半，若是有孕妇前来生产，都能独占一间病房。

每月新生儿人数在20人左右，“平均下来，一天不到一人”。

2016年1月1日起，我国正式实施“全面二孩”政策，掀起一波生育热潮，“一床难求”“建档难”等现象出现。到了政策实施的第十个月，迎来分娩量最高峰，将近300个婴儿在这里诞生。最忙的一天，收治了7名待产妇，还做了4台剖宫产手术，几乎一整晚未合眼。

那是一个不可回望的生育高峰期。

2017年3月11日，在十二届全国人大五次会议记者会上，时任国家卫计委副主任王培安介绍，截至2016年12月底，2016年全国住院分娩婴儿活产数为1846万，是2000年以来出生规模最大的一年，较“十二五”期间的年平均水平增加了200万人，妇女总和生育率达到1.7以上。

三甲医院的产科更是一号难求。

纪录片中，某医院的产科人来人往，随处有医护人员被叫住，边走边看病人的单子。科室的电话铃随时响起，时时都有待产病人致电询问，医护们接起电话，“没有床了，你懂我意思吗？”“板凳都没有了，走廊都只能坐着。”

到了2016年，忙碌的程度加剧了。病人挂不上号，就直接找上门来加号。

就连浙江省某县城二甲医院的产科病房，也开始“一床难求”。护士说，当时产妇来住院，都需要提前预约抢号。病床会优先供给临产症状严重的产妇，如果孕产妇只是出现微微腹痛、宫口未开等轻微症状，便很难在当日入住，她们往往需要在家等待“床位空出”的通知。

然而，从数据上看，“二孩政策”的红利并未持续很久。从2017年开始，我国出生人口数量便逐年递减，直到2022年，出生人口数量跌至956万人。七年内，出生人口骤减46%，出生人口数量首次跌破千万。

三、压力重重的基层医院

有时候加号的人多了，晚上八九点钟还看不完。

从数据上来看，去年某医院的产科分娩量比前年还增加了10%，这种现象被他称之为大医院的“虹吸效应”——当各类医院的产科床位都变得宽松，人们更愿意选择三甲类综合医院进行分娩。

随着人们经济水平的提高，他们都愿意去更好的医院。相比这家旗县级的医院，当地人往往更愿意选择包头市人民医院的产科。

寒意悄悄地先抵达了基层，2023年5月7日，某中医院的微信公众号发布一则公告。公告称，根据医院学科发展规划，经研究决定，即日起开始暂停产科助产服务（产科门诊照常开放）。

分娩量下降，产科的绩效也随之降低，一些产科医护的工资受到了波及。

就在这两年，产科的人才开始难以留住。

某医院的产科，也有两三名较为年长、体力较弱的医护离开了科室。今年春节后，产科刚调出去的一个副主任医师，去了体检科。由于去体检的人流量往往相对稳定，调离之后，同事的平均奖金还从每月四千元升到了六千元。

“产科大夫是要在实践中成长起来的。”作为妇幼保健院的院长，随着分娩量下降，产科医护难以在大量的实践中成长，基层医院将更难培养和留住产科人才。

四、生育率下降的深层原因

产科由热到冷背后原因主要有两个方面，一是适婚适育年龄段的女性数量在减少，潜在妈妈的数量变少了。

我国生育高峰期是在1980年代中后期，那时候出生的人口规模很大，到了2010年代中后期，这些人进入了适婚适育年龄段，形成了一波生育小高峰。但是从1990年代开始，我国出生人口规模就开始下降了，这些人到了2020年代中后期就要进入适婚适育年龄段了，所以未来几年会有一个潜在妈妈数量的减少。

另一个方面是社会经济和文化因素的影响，导致人们的生育意愿下降。黄文政说，这些因素包括教育水平的提高、收入水平的提高、城市化进程的加快、社会保障体系的不完善、生育成本的上升、性别平等意识的增强等等。这些因素都会影响人们对于生育的态度和选择。

“要让社会形成适合生育的氛围”，未来出生人口会不断减少，生育率也可能会进一步下降。随着生育率的下降，将逐渐影响到各行各业，而医院产科，只是影响抵达的第一站。

五、产科的变革与应对

面对生育率的下降和产科的寒冬，各地医院的产科也在寻求变革和应对。

一方面，一些医院开始调整产科的规模和结构，将部分床位和人员转移到其他科室，或者将产科与妇科、儿科等相关科室进行整合，提高资源利用率和效率。

另一方面，一些医院开始拓展产科的服务内容和范围，增加孕前检查、孕期保健、胎教、分娩镇痛、盆底修复、避孕节育等项目，提高服务质量和满意度。

同时，一些医院也在加强产科人才的培养和留住，通过提高工资待遇、改善工作环境、加强业务培训、开展学术交流等方式，激发医护人员的工作热情和职业荣誉感。

此外，一些医院也在积极探索产科的创新和发展，利用互联网、大数据、人工智能等技术手段，提供远程诊疗、智能辅助、个性化定制等服务，满足不同层次和类型的孕产妇的需求。

六、结语

生育率下降是一个全球性的现象，也是一个复杂的社会问题。它不仅影响到医院产科的生存和发展，也影响到国家和社会的未来。

如何应对生育率下降带来的挑战，需要多方面的努力和合作。政府需要完善相关政策法规，提供更多的生育激励和支持，营造一个有利于生育的社会环境。医院需要调整产科的规模和结构，拓展产科的服务内容和范围，加强产科人才的培养和留住，探索产科的创新和发展。社会需要加强对生育的宣传和教育，提高人们的生育意识和责任感，消除对生育的偏见和歧视。个人需要树立正确的生育观念和价值观，理性地规划自己的生育计划和方式，享受生育的乐趣和幸福。

只有这样，我们才能让产科从冷变热，让生命从少变多，让未来从暗变亮。